2023-03-17 06:19

美国银行业的腐败有多严重?

银行业是一场骗局。金融史上到处都是挤兑,原因很简单:如果有足够多的储户希望同时获得偿付,那么没有一家银行能够生存下去。因此,诀窍在于确保客户永远不会有理由把钱拿走。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前美国第16大贷款机构)的老板们在关键时刻未能做到这一点。

svb是一家拥有40年历史的银行,成立的目的是迎合湾区的科技行业,它的倒闭只花了不到40个小时。3月8日,该银行表示将发行超过20亿美元的股权资本,部分用于弥补债券损失。这引发了对其资产负债表的审查,显示其大约一半的资产是长期债券,许多资产都资不蔽体。作为回应,价值420亿美元的存款被提取,占该行总存款的四分之一。3月10日中午,监管机构宣布svb破产。

这可能是一次性的。Svb的业务——为技术人员提供银行服务——是不同寻常的。大多数客户都是公司,持有的资产超过了监管机构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保护的25万美元。如果银行倒闭,他们将面临损失。svb在市场高峰时期用存款购买长期债券。前财政部长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表示:“人们可能会认为,硅谷银行是一个很好的破产候选者,而且不会受到波及。”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其它地区性银行的提款请求表明,“实际上存在实质性的传染”。

因此当局进行了干预。在3月13日市场重新开放之前,美联储和财政部透露,总部位于纽约的Signature Bank银行也破产了。他们宣布了两项措施来防止更多的崩溃。首先,所有svb和Signature的存款人都将立即获得全额补偿。其次,美联储将创建一个新的紧急贷款机制——银行定期融资计划。这将允许银行存入高质量资产,如美国国债或政府机构支持的抵押贷款债券,以换取相当于资产面值(而非其市场价值)的现金预付款。因此,那些大量持有价格下跌的债券的银行将免受svb的命运。

这些事件引发了人们对美国银行体系的深刻质疑。金融危机后的监管规定本应给银行注入大量资本,增加它们的现金缓冲,并限制它们能够承担的风险。美联储理应拥有必要的工具,以确保有偿付能力的机构继续经营下去。至关重要的是,它是最后贷款人,能够在“贴现窗口”以惩罚性利率用现金换取优质抵押品。充当最后贷款人是任何一家央行最重要的职能之一。正如《经济学人》前编辑沃尔特•白芝浩150年前在《朗伯德街》中所写的那样,中央银行的工作是“在恐慌中向各种当前的证券,或通常借钱的各种证券放贷。”这“可能救不了银行;但如果不这样做,什么也救不了它。”

美联储和财政部的干预是在一场危机中可以预料到的。它们从根本上重塑了美国的金融架构。然而,乍一看,问题似乎在于一家银行的风险管理不力。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金融历史学家彼得•康迪-布朗(Peter Conti-Brown)表示:“这要么是一种无法辩解的过度反应,要么是美国银行体系中的腐败比我们这些不了解机密监管信息的人所知道的还要严重得多。”那么到底是哪一种呢?

为了评估可能性,了解利率变化如何影响金融机构是很重要的。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是其客户资产负债表的镜像。它欠储户钱。人们欠它的贷款就是它的资产。在2022年初,当利率接近于零时,美国银行持有24万亿美元的资产。其中约3.4万亿美元是用于偿还储户的现金。其中约6万亿美元是证券,主要是美国国债或抵押贷款支持债券。还有11.2万亿美元是贷款。美国的银行用价值19万亿美元的庞大存款基础为这些资产提供资金,其中大约一半有fdic的保险,另一半没有。为了防止资产损失,银行持有2万亿美元的“一级股本”,这是最高质量的。

随后利率跃升至4.5%。Svb的下跌引起了人们对这样一个事实的关注:由于利率的上升,银行资产组合的价值已经下降,而这种冲击并没有在资产负债表上显示出来。fdic报告称,美国金融机构总计有6200亿美元未实现的按市值计价损失。正如许多人所做的那样,将这些损失与银行持有的股权进行比较,并感到恐慌是可能的。总体而言,如果债券投资组合遭受10%的打击,将会蒸发掉银行四分之一以上的股本。这种观点认为,金融体系在一年前可能资本充足,但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已经被更高的利率抽走了。

正如南加州大学的Erica Jiang及其合著者所做的那样,当其他资产被调整为更高的利率时,这种做法变得更加令人担忧。例如,票面利率为2%的10年期债券和固定利率为2%的10年期贷款之间并没有真正的经济差异。如果债券的价值下降了15%,那么贷款的价值也下降了15%。一些资产将是浮动利率贷款,利率随市场利率而上升。有益的是,研究人员编制的数据将贷款分为固定利率和浮动利率。这使得作者只能分析固定利率贷款。结果呢?银行资产将比报告的少2万亿美元——足以抹去美国银行系统的所有股本。尽管部分风险是可以对冲的,但这样做代价高昂,而且银行不太可能做得太多。

但正如蒋女士及其合著者所指出的,在此停止分析存在一个问题:与之相平衡的存款基础的价值也没有得到重新评估。它比一年前更有价值了。金融机构通常不为存款支付任何费用。这也相当棘手,因为存款人会连续数年将钱存入支票账户。与此同时,由于利率上升,自2022年初以来,10年期零息债券的价格下跌了近20%。这意味着能够以零利率借贷10年的价值,也就是粘性低成本存款基础实际上提供的价值,现在比去年增加了20%——足以抵消银行资产的损失。

因此,银行面临的真正风险取决于存款和储户的行为。当利率上升时,客户可能会将现金转移到货币市场或高收益储蓄账户。这增加了银行融资的成本,尽管通常不会增加那么多。有时,如果一家银行遇到严重困难,存款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正如svb以毁灭性的方式发现的那样。拥有大量、有粘性、低成本存款的银行不需要太担心其资产的市值。相比之下,存款不稳定的银行则非常如此。正如咨询公司奥纬咨询(Oliver Wyman)的Huw van Steenis所指出的:“账面损失只有在具体化时才会变成真正的损失。”

有多少银行持有大量有价证券,或者发放了大量固定利率贷款,并且不安地暴露在不稳定的存款中?有保险的存款是最具粘性的,因为如果出现问题,它们会受到保护。因此,蒋女士和合著者研究了没有保险的现金。他们发现,如果这些存款的一半被提取出来,190家美国银行的剩余资产和股本将不足以支付其余的存款。这些银行目前持有3000亿美元的保险存款。

根据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ank Term Funding Programme),新发现的以面值交换资产的能力,至少让银行更容易向储户支付利息。但即便如此,这也只是一个暂时的解决方案。因为美联储的新工具本身就是一种信心骗局。该计划只会在存款人认为可行的情况下支撑挣扎中的银行。通过该工具借款的市场利率约为4.5%。这意味着,如果一家银行从其资产上获得的利息收入低于这一水平,而且其低成本存款也会流失,那么该机构就会因为季度净利息收入损失而慢慢死亡,而不是因为银行挤兑而迅速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大型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BlackRock)的老板拉里•芬克(Larry Fink)警告说,这是一场“缓慢蔓延的危机”。他预计这将涉及“更多的查封和关闭”。他认为,高利率暴露了资产负债错配,这种错配削弱了svb,是“我们为几十年的宽松货币所付出的代价”。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康蒂-布朗指出,历史上也有相似之处,最明显的是上世纪80年代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提高利率时,银行遭受的损失越来越多。

高利率首先暴露了债券投资组合的问题,因为市场会实时显示,当利率上升时,这些资产的价值是如何下跌的。但当政策发生变化时,债券并不是唯一具有风险的资产。“利率风险和信用风险之间的差异可能相当微妙,”康蒂-布朗指出,因为利率上升最终也会给借款人带来压力。在20世纪80年代,第一批倒闭的银行是那些资产价值随着利率上升而下降的银行,但这场危机最终也暴露了美国“储蓄银行”(专业消费银行)内部的不良资产。因此,悲观者担心,目前因高利率而倒闭的银行只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所有这一切的结果是,银行系统比上周之前监管者、投资者、可能还有银行家自己所认为的要脆弱得多。很明显,存款没有保险的小银行很快就需要筹集更多资本。私募股权公司Apollo的Torsten Slok指出,美国银行系统三分之一的资产由规模小于svb的银行持有。所有这些银行现在都将收紧贷款,以加强其资产负债表。

中型银行可能太大而不能倒,这是监管机构应该从svb中学到的一个教训。这一事件也颠覆了危机后金融领域的其他寓言。2008年之后,投资者认为存款是安全的,而市场融资是有风险的。他们还认为国债是安全的,贷款是有风险的,”对冲基金Citadel的Angel Ubide说。“危机后的所有规则手册都是在此基础上编写的。现在看来情况正好相反。”然而,有一个寓言仍然完好无损。金融体系中的问题从来不会从最受关注的地方出现。